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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?六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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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

魏欽站在甲板上和浦真說著話, 浦真時不時點一下頭,很快領命下了燈船。

魏欽彎腰走進前廳,擡眸恰好從半開的正廳隔扇門中看到明黛擡起胳膊, 低頭在自己身上嗅來嗅去, 一張小臉皺巴巴的, 掩飾不住的嫌棄,緊接著又摸到自己頭頂。

昨夜魏欽擔心她會睡得不舒服, 幫她解了束發的網巾,發髻早已經松散了,她隨意扒拉兩下亂糟糟的頭發,便又坐在那兒出神發楞。

她竟然在燈船上睡了一夜,她的記憶只到她坐在船頭看雜技,想來是魏欽把她帶回來的。

過了好一會兒, 她才擡頭到處張望, 隔扇窗透著明亮的天光, 四周靜悄悄的, 也不見一個人影,明黛這才感到有些心慌, 她張張嘴巴, 聲音有些幹啞:“魏欽。”

魏欽在她視線死角處, 沒有出聲, 看她挪動到貴妃榻邊沿, 彎腰找到皂靴, 匆匆套上, 顧不上衣擺塞到了靴筒裏, 急忙忙拿起榻旁小幾上的網巾福巾就往外跑。

他擡腳,徐徐走出來。

明黛跑到正廳門口, 看到魏欽面上一喜,狠狠地松了一口氣,挨過去:“我以為你把我一個人丟在燈船上了!”

聽到她嬌嗔抱怨,魏欽低頭看她,銳利的眉峰挑起來。

明黛彎著眼睛笑了兩聲:“我說著玩的,我當然知道你不會。”

“我命人送來水來給你梳洗。”

魏欽看著她精怪的眼眸和宿醉後殘留在面頰上尚未消失的酡紅,目光隱隱含著縱容。

明黛點點頭,腳步卻悄悄往後退了兩步,她心裏七上八下的,不知道他有沒有聞到自己身上臭烘烘的味道,再低頭打量自己,道袍也歪歪斜斜,很不成樣子。

魏欽看出她的變扭,眸中劃過一絲笑,往前走了一步:“頭疼嗎?”

明黛正彎腰手忙腳亂地整理衣擺,他的黑靴突然進入她的視線中,她大驚失色,連忙站起來,伸手抵住他的胸口:“我們就這樣說話好了!”

她說完,還故作矜持地將頭發撩到耳後,她精巧下巴微擡,模樣煞是可愛。

魏欽忍不住展開臂膀將她攬到身前,擡手幫她理了理發絲:“嗯?”

明黛只來得及捂住自己的嘴巴,憋著氣,羞惱地瞪著他。

魏欽也不在意,指尖撫她秀氣的美人尖,撥開碎發,捏捏她的耳朵,怕她憋壞了:“說話。”

“不疼!”

明黛受不了他摸自己的耳朵,只好開口,甕聲翁氣地說。

好在這時一個婦人從船尾廚房端著熱水繞過船艙外的回廊過來了。

解救了明黛。

魏欽放開她:“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“幹凈的衣裳放在衣架上。”

明黛胡亂點著頭,趕他出去。

魏欽也不再逗她,轉身到前廳等著她,她在裏頭收拾了兩刻鐘才出來,再出現在魏欽跟前又是清爽幹凈的模樣。

她換了件玉色的道袍,頭上戴著幅巾,只是她有些奇怪,她問魏欽:“你瞧見我昨日簪在鬢邊的玉蘭絹花了嗎?”

魏欽似乎有些疑惑,沈靜的面龐端得正經:“嗯?”

明黛搖搖頭,在燈船甲板上轉了一圈,還是沒有找到,怎的什麽東西都在,偏偏少了絹花。

魏欽跟在她身後,將她拉離了船沿,走到安全的地方:“我們中午去林府吃飯。”

“林致嵐大人家嗎?”明黛問。

魏欽頷首。

明黛轉移了註意力,現在一門心思全在要去林府做客上面了,瞥著魏欽冷靜淡然的面色:“你要去談事情嗎?那我給你當小廝?還是書童?”

“魏先生好。”

她像模像樣地作揖:“我學得像不像?”

魏欽微微一楞,扯了唇,輕笑一聲:“都不是,你放心我與林家關系不需要太過客氣,你只當家中兄長嫂嫂相處便可。”

他與林大人的關系這麽好嗎?

明黛到了林府,發現果真如魏欽所言,林致嵐的太太薛氏也只穿著半舊不新的家常長衫,並未仔細打扮。

薛太太親昵地挽著明黛的手:“我不知道弟妹喜愛吃什麽,便做主安排了幾樣京師時興的菜式讓弟妹嘗個鮮。”

林致嵐夫妻二人都是京城人士。

“什,什麽?”明黛聽到薛太太的稱呼,舌頭打架,兩只腳踉蹌,差點兒摔倒。

薛太太“哎呦”一聲,連忙扶穩她,不好意思地說:“是我莽撞了,不過你們好事將至,也快這般稱呼你了。”

明黛臉頰又燒又燙,腦袋暈乎乎的,覺得自己有些聽不懂她的話,是她酒還沒有醒嗎?

她下意識地擡眸尋找魏欽的身影,是不是他胡說什麽啦!

魏欽背著對著她們,和林致嵐一起沿著抄手游廊往相反的方向,走向外院書房,明黛則是被薛太太請去內院。

似有所感,他回頭看向明黛,安撫地朝她點點頭,讓她放心玩,卻只得到明黛一個瞪眼。

魏欽蹙眉,眸中難得閃過一絲困惑。

而林府外院書房內,陳愖正悠哉悠哉地品著香茗。

*

徐見懿等人到了碼頭,先雇了車架,到客店安頓,隨後各分幾路,有去置辦送各位學政、大儒還有林致嵐的禮品,還有送拜帖的,還有聯系南直隸其餘州府前來應考的學子,與他們互通消息的。

徐見懿親自拿了拜帖到林府。

林府管事請他稍等。

徐見懿並不著急,他來的這一會兒,門房就收到兩張拜帖。

他知道憑著林致嵐的身份,前來拜訪的人必是絡繹不絕,但他瞧著都被管事做主推辭掉了,甚至沒有回去問過林致嵐。

他打聽過了,林致嵐此人不愛與當地官員結交,但是非常照顧考學的學子,偶爾還會去府學縣學轉一轉,聽說只要有上門討教問題的學子,他都會親自待客,十分周道。

所以他有自信林致嵐會見他。

果不其然,一刻鐘後,林府管事出來請他進府。

“我大人正在待客,還請公子在此吃口茶,稍坐片刻。”管事領他到外院書房偏廳。

徐見懿自然不敢有微詞,他朝著管事作禮:“勞煩你了。”

他坐在椅子上思索,猜測是誰來拜見林致嵐,有可能是別地的考生。

徐見懿頓時有些坐立難安,聞著清淡的茶香,起身站在門口,夕陽灑落靜謐的庭院,忽而回廊中傳來聲響,他趕忙回到椅子上,捧起茶做掩飾。

幾道腳步聲響起再逐漸遠離,他悄悄朝對面游廊看去,一位穿著青色道袍頭戴四角方巾的男人步入眼簾,觀其五官端正,氣勢溫和低調,和他所打聽到的林致嵐的外貌氣度十分吻合。

再看他身旁,徐見懿手腕一抖,茶盞中的茶水全都潑在他身上,他慌張地起身擦拭,水漬根本擦不幹,而他擡眸,游廊上已經沒有了蹤影。

魏欽!林大人身旁的男子是魏欽!

“公子。”管事從外面進來,請他到書房等候。

徐見懿煩躁地撣了撣衣擺,又不敢在林府發作,他面上尷尬:“抱歉,學生如此形容,實在失禮,學生改日再來拜訪林大人。”

“我家大人性子隨和,不會在意這等小事。”那管事好心提醒。

徐見懿卻不放心,他怕會給林致嵐留下不好的印象。

見他猶猶豫豫,管事暗自搖頭,今日他家大人有空閑,明日可就保不準兒,其中得失可要仔細掂量,不過他也能理解,畢竟眼前這位還只是沒有功名的仕子,顧慮多些也正常。

管事便等著他自己做決定,徐見懿猶豫了片刻還是想改日再來。

管事便送他出了外院,他們走出垂花門,而前腳薛太太剛送明黛出來路過此處。

徐見懿只瞧見薛太太的背影,見她正和一位比她稍矮一些,身形纖細的小公子說話。

“那是我們太太。”管事低聲說。

徐見懿連忙收回目光,只當是那位小公子是薛太太的弟弟之類的。

管事送他從側門出去,最後再好意提醒:“我們大人向來是不拘小節。”

以前還有穿著補丁衣裳的學子上門呢!他家大人都不曾嫌棄。

徐見懿謝過他的好意,他萬事都要做到最完美,而往往細節最重要,他豈能因為一條沾了茶斑的袍子影響了林致嵐的看法。

管事見此也不再多言。

徐見懿雇來的轎子停在林府不遠處的梧桐樹下等著他,他快步走過去上了轎,路過林府大門時,掀開窗簾瞧了一眼,看清楚了,當真是魏欽。

不過他看起來與和薛太太一起的小公子十分相熟。

他深思著,那小公子回頭,他整個人都楞住了。

魏欽和明黛!

他們的身影逐漸模糊,徐見懿放下窗簾,他仔細琢磨,這位明黛師妹不簡單吶!

其城府和野心恐怕不可估量。

看來是他輕視她了,上回與明黛見完面,他並未把她放在心上,只當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,沒想到她還有這等本事。

回長元街的馬車上,明黛抱著一只錦盒,裏面全是薛太太親手做的糕點,她對著魏欽說:“這是薛太太給我一個人的!”

魏欽不知道哪裏惹到她了。

果然明黛自己憋不住話:“你是不是在外頭胡言亂語了!”

一想到薛太太對她的稱呼,她臉都臊紅了。

魏欽聞言,瞬間想到林致嵐今日與他說的那些沒有沒腦的話,長眸瞇了瞇,再一思索,陳愖閃躲著目光不敢與他對視的模樣出現在他腦海中。

他陰惻惻的眼眸看起來十分危險,明黛心裏毛毛的,她下意識地說:“不是你,那你好好解釋,嚇唬人做什麽?”

魏欽薄唇微彎,他嚇人了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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